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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六岁那年,我的父母,偷食了刚刚喷洒过农药的水果,未能及时抢救,中毒身亡。叔叔伯伯瓜分完我的父母的房产,把我丢给独居的奶奶。
奶奶四次领我上门,向他们讨要我的生活费,却一无所得。第五次去的时候,我们遭到了伯母的辱骂。奶奶不堪其辱,倒地身亡。他们又瓜分完奶奶的房产。
我“天煞孤星,克死亲人”的消息,不胫而走,传遍全乡,偌大的一个村子,再没有我的立锥之处了。
独居的三毛叔叔收养了我,他背井离乡,带着六岁的我,到县城去谋生。
三毛叔叔是爸爸的发小,从师范毕业,可由于他家境清贫,缴不出费,没能及时转正,教师编制被人“冒名顶替”了。不得已,当了我们村小学的代课老师。代课的五年里,多次在乡里的教学比武中夺魁,他的学生也获得荣誉无数。可他只是个代课老师,薪酬没有正式老师丰厚,连代课老师微薄的工资都不能按时领取。独身一人的师范生,居然连自己也养活不了,还常常向父亲借钱。
三毛叔叔带着我,自然找不到什么挣钱的营生。不得已,他批发了些小玩具小食品,然后分别把小商品和我,放在两个竹篓里,用扁担挑到集市上去卖。一路上,沿街叫卖:“卖孩子咯,卖孩子咯!”我也不甘示弱,口中咬着棒棒糖,含糊不清的喊:“卖叔叔咯,卖叔叔咯!”
赶集是很辛苦的事情,拉扯小孩更辛苦,但叔叔从不喊累。我恃宠生娇,不顾叔叔反对,多次把玩他摊位上玩具。有一天,我失手把一个很贵的玩具弄坏了。我讪讪地转头,看向叔叔。叔叔一脸无奈,佯装生气:“你这么淘气,今天晚上我不给你饭吃了。”惴惴不安地过了半天。叔叔收摊回家后,没有责备我,反而破天荒地做了土豆鸡肉给我吃,还把盘子里寥寥无几的鸡块都夹到我碗里。
当晚正值盛夏,暑气蒸腾,蚊子肆虐。我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地睡不着。叔叔就坐在我身边,用竹扇给我驱蚊解暑,给我讲童话故事。我嗅着叔叔身上熟悉的味道,安心地睡去。
后来,我又被蚊子吵醒了。昏暗的灯光下,叔叔还在整理账本。他写了一会儿,放下笔,揉着太阳穴,想把眉间的愁云揉开。后来,他抬头看到我,朝我笑了一下:“是不是吵到你了?”他关灯上床,躺在我身边。片刻后,我的耳畔想起了叔叔匀长的呼吸声。“他真好,好像我爸爸啊。爸爸妈妈奶奶,你们现在在哪儿呢?我想你们了!”我这样想着想着,就睡着了。
后来,我上了寄宿制小学,叔叔不用再照顾我了,抽身去工地打工。开学后,我不适应集体生活,影响到了学习成绩。老师以我学习成绩差为由,把我和叔叔请到教师宿舍训话。“你家孩子是不是有智力障碍?带孩子去医院测一下智商吧!”叔叔被老师责难了十几分钟不生气,还时不时地跟老师点头哈腰、认错道歉、赔笑脸。他最后从兜兜里掏出一盒烟和一张百元大钞塞给老师:“师者如父,孩子在家家长管。在学校,家长管教不到,孩子就有劳老师了。”应付完难缠的老师,叔叔又忙着给我擦泪:“学习的事,尽力就好。无论如何,你都是叔叔的骄傲。”
叔叔在工地干了十一年,直到他意外失足坠楼摔断腿。经历了好几番扯皮,他只得到几万块的赔偿金。为了治病,赔偿金花完了,还搭上他全部的积蓄。他的腿病没治愈,落下了终身残疾,叔叔因此患上抑郁症,跳楼自杀了。他死前曾多次向我道别,说他身体抱恙,只能陪我到这里。
可他为了我,去做那么辛苦的工作,长期的辛勤劳作累弯了他的腰,意外事故又摧残了他的双腿。他那么优秀,故事讲得婉转动听,对联写的遒劲有力,文章写得洋洋洒洒,他的同学是在省里市里工作的,他却只能当普通工人,在绝望和病痛中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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